縱橫家 鬼谷子

鬼谷先生

鬼谷子辯說

鬼谷先生

  史無記鬼谷子之事,只《戰國策》與《史記》有載,為蘇秦與張儀之師,別無他言。或有小說載其事,《孫龐演義》言孫臏與龐涓亦為其弟子;《東周列國志》同之,更詳言四子學於鬼谷之事,以及其本名亦有載。言其她王名詡,春秋時人,與墨子同遊,學問淵博,善修身之術,常採藥修道於雲夢山,隱居於鬼谷,故自號曰鬼谷先生。間或有說書人言談之,述張蘇二子欲下山,鬼谷先生命之扢一大坑,立於下,二子各以下山之事說鬼谷許之,各說多天,鬼谷先生喜而泣,許二人畢業出山。不過小說之言多偽,可作參考,不能盡信。

  歷代學者均認為鬼谷本無其人,乃蘇秦欲神秘其道而為之。《漢書.藝文志》並無著錄《鬼谷子》,惟有《蘇子》,至《隋志》方有《鬼谷子》,且學者云此書未能載道,故非之偽書云云。

  清人嚴可均輯佚之《全上古三代文》,言鬼谷「姓留,名務滋,楚人,隱居穎川陽城之鬼谷,因以自號。有《鬼谷子》三卷。」且載其書一篇,今錄於此以參考。《遺書責蘇秦張儀》,版本有二,詳者錄:

  「二君足下,功名赫赫,但春到秋,不得久茂。日既將盡,時既將老,君不見河邊之樹乎?僕馭折其枝,波浪激其根,此木非天下人有仇怨,所居者然也。子不見嵩、岱松柏,華、霍之樹?上葉陵青雲,下根通三泉,上有玄狐黑猿,下有豺隱龍潛,千秋萬歲,不逢斧斤之患,此木非與天下人有骨血,蓋所居然也。今二子好雲路之榮,慕長久之功,輕喬松之永延,貴一夕之浮爵,痛焉悲夫二君,痛焉悲秋二君。」(杜光庭《錄異記》)

鬼谷先生,縱橫鼻祖,如霧如霜,史冊不載。
隱居雲夢,說書常談,孫龐張蘇,運掌天下。
詭詭其人,神機妙算,真有聖人,蘇秦欺歟?

鬼谷子辯說

  鬼谷子認為,凡物之衰盛,皆有規律,能握其要則能說,反之則無所作為,這個盛衰變化的規律,稱為捭闔,意即開合。「捭闔者,道之大化,說之變也;必豫審其變化。」所以能掌握這個規律,就可以了解事物的變化演進,就可以說客,可以置天下於掌上,「捭闔之道,以陰陽試之,故與陽言者依祟高,與陰言者依卑小。以下求小,以高求大。由此言之,無所不出,無所不入,無所不可言。可以說人,可以說家,可以說國,可以說天下。」(《捭闔》)

  既然要了解物事之規律之能說,了解之法非常重要。鬼谷子提出反應其圖、察微見義及揣摩其情三種方法。

  所謂反應其圖,即反復探知真情,或說出某種言論引對方開口,或保持緘默讓對方透露實情,或從對象言語表情等「象」見其反應,從而知得事件實情,「言有象,事有比……以象動之,以報其心,見其情,隨而牧之……以聽真偽,知同異,得其情詐也。」(《反應》),「見形為容,象體為貌者,謂爻為之生也,可以影響、形容、象貌而得之也。」(《中經》)有所不知,反復檢驗,直至得情。所謂反復,義意多重,「反以觀往,復以驗今;反以知古,復以知今;反以知彼,後以知己,動靜虛實之理,不合於今,反古而求之。」總之,都是從多方面入手,使自己更了解事物真象,從而探得其情,做到「策而無形容,莫見其門,是得『天神』。」(《反應》)

  察微見義,則觀物事之變化。物事皆會變化,其變化微妙而有規律,這個微妙可稱之為征兆,鬼谷子則稱之為巇,亦即縫隙。「巇者,罅也。罅者,間也,間者成大隙也。」巇成大隙,則事已生,眾人皆知,救之無用,惟有於其萌芽未發時見之,方可利用,「聖人見萌芽巇罅,則抵之以法。世可以治則抵而塞之,不可治則抵而得之。」萬物皆有變化,則有巇,有巇能察則能任事,方可說,方為聖人。「自天地之合離終始,必有巇隙,不可不察也。察之以捭闔,能用此道,聖人也。」(《抵巇》)觀之變化,即捭闔,即能知其微,巇,能知將來事,方可實施改變或順從之法,抵其巇。

  以上所述反應其圖與察微見義,圴為探知真情的基礎,至於其應用技巧,則在於揣摩二術。揣即是量,量即是量權,「何謂量權?曰:度於大小,謀於眾寡。」審度長短,可以度財貨、人口、盈餘、地形、親疏、賢不肖、智愚、吉凶、好憎等,範圍廣大。施之於口,則以飛箝之術引誘對象吐露實情。飛是和應而使人順己意,箝是言惡使人懼怕而不敢為,皆言談之技術,可用以揣他人之情。「揣情者,必以其甚喜之時,往而極其欲也,其有欲也,不能隱其情,必以其甚懼之時,往而極其惡也,其有惡也,不能隱其情,情慾必失其變。」換言之,揣術乃是以善惡撼他人之善惡,從而逼得其口不守之技術,以探知真情,所以不受感動之人,「乃且錯其人勿語,而更問其所親,知其所安。」反復再探,以知其情。「故雖有先王之道、智聖之謀,非揣情,隱匿無所索之。此謀之大本也,而說之法也。」(《揣》)。至於犘術,摩,即符也。符是古代肝軍隊用以傳令之工具,通常作虎形,分兩段,分二人各領其半,合則兵可出,又謂虎符。鬼谷子的摩,與之有性質上的相同。「摩者,符也。內符者,揣之主也。」揣術要探知的,就是真像,即人的內心。內,即內心;符,即外在表現,有其心必有其行,所以「微摩之以其所欲,測而探之,內符必應。其應也,必有為之。」所言與所做不符合,即所言非是;符合,即已得真像,只要言行一致,就可以推展下一步,就可以說人。「此言內符之應外摩也如是,故曰摩之以其類,焉有不相應者?」(《摩》)無不相應。

  反復揣摩,乃為了說人,說人之法,固然有之。鬼谷子之辯說技巧,大抵不離飛箝捭闔。飛,指褒揚激勵;箝,引誘他人順從己意;捭,引申到說話技巧,則贊成和應對方的說話;闔,即言其害以排除對方言論。知對方之深,采取相應之辭應對,以達到自己的目的,「審其意,知其所好惡,乃就說其所重,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,乃以箝求之。」(《飛箝》)說其所重,知其愛憎而箝之,所以捭闔之言要運用得宜,方可中其要旨,「即欲捭之貴周,即欲闔之貴密「」(《捭闔》)還要懂得見風駛沱,「言其有利者,從其所長也;言其有害者,避其所短也。」(《權》)因其情勢,不同之人說以不同之辭,「夫仁人輕貨,不可誘以利,可使出費;勇士輕難,不可懼以患,可使据危;智者達於數,明於理,不可欺以不誠,可示以道理,可使立功,是三才也。故愚者易蔽也,不肖者易懼也,貪者易誘也。是因事而裁之。」都是運用捭闔於規律中,順人之意以得人之欲,惡言其害以恐其為之。捭抑或闔,要知事物變化的規律,知其巇,「可知者,可用也;不可知者,謀者所不用也。」(《謀》)能知萬事,運之掌上,「必先謀慮,計定而後行之以飛箝之術。」(《忤合》)說可成矣。

  要做到此境地,說客必須具備一些才能。要得到人主的寵信,「計謀之用,公不如私,私不如結,結比而無隙者也……故說人主者,必與之言奇;說人臣者,必與之言私。」(《謀》)要清楚敵我立場,對目的與手段認清透澈,「繁言而不亂,翱翔而不迷,變易而不危者,睹得要理。」(《權》)還要心清,「心欲安靜,慮欲深運。心安靜則神明榮,慮深遠則計謀成。」(《本經陰符七篇》)當然,反復揣摩、察微見義、飛箝捭闔,亦當具備以說。做到制人,則成矣,「事貴制人,而不貴見制於人。制人者握權也,見制於人者制命也。」(《謀》)能明此道,則可以說天下,縱橫列國。

縱橫捭闔,揣摩反復,未言道德,只聞辯說。
蘇子刺股,張子問舌,蓋知功名,合縱連橫。
漢唐諸家,評之勃亂淫辭;仁義不載,皆小人之書乎?